最近我亲身经历了一次电信诈骗，我将这个过程完整记录下来。从纯粹的业务角度来看，这次诈骗比我见过的大多数产品都做得更出色。
其实，这并不令人意外。最近我刚看到一个数字，才意识到电信诈骗行业比手机市场还要庞大。
(资料图)
根据数据显示，电信诈骗每年导致的损失高达2万亿，相当于国家GDP的2%。这个行业已经超越了许多其他产业，甚至是整个国内手机市场的两倍以上。在这个庞大的行业中，已经形成了非常成熟的业务方法和逻辑。
为什么说这次诈骗是“很下本”的呢？因为通常情况下，诈骗团伙初次接触我的时候只会发送几分钱的短信或者打几毛钱电话。但是这次他们直接给我寄了一个快递，而且还是通过四通一达快递公司寄送。
所谓“下本”，不仅仅是因为快递费更贵。更重要的是他们至少得到了我的姓名、手机号码和真实地址，这也意味着他们的信息获取成本更高。
然而，他们获得的是我几年前的地址，所以寄错了地方。快递员给我打电话后，将快递送到了新的地址。
在这个快递里，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以下几个内容：
1. 这是一个教育公司退费。
2. 为什么要退费？因为教育整改。
3. 资金有限，只能为部分学员退费——创造紧迫感，并给出快速行动的理由。
4. 这个教育机构叫做“华清远见”，名字上借用了“清华”的名声。他们注册了一个公司，并提供法人信息和注册资本来展示信任。
5. 只需扫码加QQ即可操作。为什么使用QQ而不是微信？我猜可能是因为QQ相对于微信来说更容易注册实名账号。
尽管这一页纸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它却包含了促进转化所需的各种要素：
首先，它提供了利益点：退费。
其次，它给出了快速行动的理由：先到先得。
第三，它建立了信任：一方面借用大品牌声誉，另一方面提供更多信息。
第四，它给出了最低成本的转化路径，让用户可以直接操作：扫码加QQ。
此外，通过快递发放这种渠道本身就具有更高的信任度。相比于短信、电话等各种被滥用的渠道，这种更接近传统信件通知的方式自带更强的信任感。
在很多情况下，渠道的选择决定了用户对其可信度的第一印象。
说实话，当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单子时也有点糊涂……谁还记得几年前我报过什么教育产品呢！而且他们还特意给出了一个公司名而不是产品名。如果他们留下的联系方式是微信而不是QQ，我可能真的没发现问题。
我半夜扫码加了QQ，结果第二天早上9点才通过。看来诈骗团伙也不会加班到半夜。
通过之后，我被拉入了一个QQ群。群里一共有29个人，在我起床后的20分钟内已经发送了上百条消息。显然，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是诈骗团伙操作的机器人，假扮成真实用户进行对话。
这些假用户说些什么呢？
1. 突然被拉进群里，难免有点困惑。结果群里的假用户们都在聊：“我也是被突然拉进来的。”这样一来，我的焦虑得到了缓解。
2. 到底能不能真的退款呢？假人们在聊：“我已经成功退款了！我也没想到！这个办法必须马上行动，请假办事也是划算的。”
3. 我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接触到这个教育机构的。假人们说：“我是在抖音、小红书上看到的，到处都有水军，宣传得很好。”
4. 那这么有实力的公司为什么会倒闭呢？假人们说：“宣传虽好，但课程真的不行！”
5. 怎样才能退费呢？“看群公告。”群公告要求我们下载一个新的应用程序并重新注册一个账号。
6. 为什么要重新注册账号呢？我们不是早就在这个教育机构注册过了吗？“因为退款由另一个机构承办，所以需要重新注册。”
7. 新注册账号还需要填写很多个人信息，有些担心怎么办？“肯定要填写！这只是核对一下，否则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你自己！”
8. 对于绑定银行卡有些顾虑。 “肯定要绑定，否则怎么打款呢？”
整个过程可以说非常典型：
首先，骗子希望用户相信的事情不会直接告诉用户，而是让用户自己推理出来。因此，在产品页面上或由官方人员说的话往往会被怀疑动机。但如果其他用户说了同样的话，我在观察过程中得出结论，那么怀疑的程度就会降低。很多教育公司在转化用户时也采用了类似的策略……
其次，鼓励用户继续进行操作基本上有两个动作：
一方面是不断强化动力；
另一方面是及时消除顾虑。
如何消除顾虑呢？给每个顾虑点一个“必须这样做”的合理理由，并告诉用户“很多人都这样做了”并且效果不错，提供他人经验作为参考。同时让用户感知到：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我会为你着想。
群里还有一个假人说：“以后做任何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听到这句话出自骗子之口，我真的没有想到……
然而，用户的记忆力并不总是那么好，可以被舆论塑造。
有趣的是，在QQ群里，只要我不说话，那些假人们会持续不断地对话。一个接一个，几秒钟间隔。但只要我发表一句话、提出一个问题，整个群就会陷入寂静……直到至少一分钟后才恢复聊天，并且直接针对我提出的问题。
这段时间的间隔，我相信骗子正在打开新的文档准备复制粘贴新的话术。
为了保证执行效率，他们实现了充分标准化。大部分工作只需要按照文档进行复制粘贴即可完成。
按照群公告的指引操作后，我打开了一个下载应用程序的网页。这个网页甚至模拟了App Store，并给自己写了评分和好评……
他们还真做出了一个应用程序。
下载应用程序之后，进入了一个内部对话框：
有趣的是，在这个对话框中有个人会核实我的信息。当我故意输错手机号码时，他甚至不让我继续操作。只有所有信息匹配后，我才能继续。
诈骗团伙还是非常小心谨慎的。他们知道，只有自己主动接触的用户更有可能是真实用户，其他用户则更可能是来执法或者取证的。
这也是我之前在业务中常用的防范羊毛党的思路——对于那些主动接触过来的用户，更多可能是羊毛党。只要限定在我们主动触达的用户范围内，羊毛党比例基本上可以控制。
之后，他们会要求绑定银行卡，并用各种话术欺骗我输入银行卡密码。我在绑卡这一步停止了操作。无奈之下，再继续体验下去估计真的会损失钱了。
总体而言，通过这次经历我感觉到大多数产品在创造动力、消除顾虑和流程标准化方面远远不及这个诈骗团伙。
这也可以理解。因为在其他生意中，很难同时具备高毛利和高客单价。只有诈骗行业可以同时具备高毛利和高客单价。利益决定行为。
巨大的收益使得诈骗团伙有了实现这一收益并快速迭代的强烈动力，从而使诈骗成为比手机市场更大的产业。
希望诈骗问题能够早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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